来人是个同样又黑又干的老太太。
因为太激动,挽着的发髻松散了些,跑下脑后几缕,颇有些癫狂的感觉。
这……这是……
乔巧脑子中万马奔腾,胸腔怒吼:她是谁?她在哪?
“你给我写休书!”
“现在!马上!”
黑老太太跳着脚,手拍着马上快散架的床头柜,目眦欲裂。
“娘已经托王媒婆,给你另寻好生养的姑娘了。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,就等你把这扫把星撵走,才能迎进门。”
“听话,文哥儿……”
见青年男子抿着嘴黑着脸不做声,黑老太太颤抖的声音,带出哭腔:
“明年,就是征兵之年。咱家上一次是侥幸躲过,这一次,家里哪还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替你赎身啊……”
“你要走,好歹给咱丁家留个根……不然,娘日后如何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爹和爷爷哇……”
老太太说得是真伤心了,软瘫在地,一把鼻涕一把泪,嚎啕大哭。
青年男子眼圈慢慢红了。
沉默一会,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乔巧。
“娘……娘!”
突然,门外又冲进来两条小身影。
一个扑到床边,紧紧抱住乔巧;一个拉住老太太和青年男子的衣角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!
“不要赶我娘走!”
“奶奶!爹!求求你们不要赶我娘走……”
“我和妹妹,以后会努力干更多的活,吃更少的饭……奶奶,爹!求你们不要赶我娘走啊!”
乔巧僵硬着身子,看看怀里不到床板高的豆芽小姑娘,又看看爬在地上,拼了命为“她”磕头求情,却一次又一次被老太太狠心推开的黄发小女孩。
终于,她动容了。
打量周围破败潮湿的环境,眼前的一切,逐渐让她清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,更不是在地狱。
跳楼那个她,应该的确是死了。而魂灵,困在某个人的躯体里。这个人不仅是残废,还正在被夫家嫌弃休弃。
“娘……”
听着两个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,青年男子痛苦闭了闭眼睛:“咱家……哪还有娶新妇的钱!”
老太太狠狠抹了一把脸,两眼泛着尖锐犀利的光,扫了一眼兀自揪住自己衣角不放的小姑娘。
“乐丫头五岁了,送出去做养媳。实在不行,卖给县城的大户人家做丫鬟也可以,得来两个钱,够你娶媳妇了!”
“就算不够,还有盼丫头……”